*半架空
*不知道下次啥時更 ,剩一點點剩一點點還剩一點點
[1回]
七夜——第五章
「骯髒。
虧你想的出這種低級玩笑,伊凡。」王耀絲毫不帶一點溫度的言語,直直地劃破冷冽的空氣,沁涼深入骨髓颤地心肺麻麻的,瞬間無感無覺起來。
「戀人?」
王耀的手撫上伊凡的臉龐,將臉湊近伊凡的面孔,距離沒幾毫米,伊凡甚至可以感受到王耀細微的氣息吞吐,然後王耀大笑。
猛地伊凡的領口被王耀揪著提起:「任你玩弄還不夠嗎?俄/羅/斯?」伊凡甚至能看到王耀睜大的雙眼,上面佈滿血絲,就連語氣都是瘋狂的。
「哪,感覺如何?」王耀一邊說一邊笑。
我應該要說點甚麼,伊凡沒有任何動作,沒有表情,握緊拳頭,但要說甚麼?
「我還求你呢……」湊著伊凡的耳旁說著,像是笑到嚥不下氣一般,聲音含糊和著氣音,眼角沁出一點淚花,王耀的嘲笑。
我應該要說點甚麼。
不知道自己在作甚麼,伊凡一如既往地伸手將王耀攬入懷裡,意外地,王耀並沒有任何抵抗或推開伊凡的動作,只是任由伊凡沒有控制的力量施加在自己身上,儘管已經束縛到難以呼吸
「不要這樣。」伊凡半闔的眼,緊擁著王耀看著不知名的遠方,王耀的氣息在此刻顯得如此淡薄又是陌生,眨了眨眼,嘴裡生硬的語調,甚至沒意識到自己能說甚麼,僅能如此。
「不要這樣。」
手指穿入王耀的髮中,黑色的紋路流洩式在伊凡的指間,將王耀按在自己的肩膀,好像這樣就能埋葬一切,好像就能讓王耀融入自己的骨子裡。
「不要這樣。」
甚麼狀況都比現在還要好,如果王耀還會反抗,或許能讓伊凡好受一些,伊凡更希望王耀對他拳打腳踢,而不是像這樣,抽空了靈魂,眼裡不是憤怒,不是笑意;眉頭不是深皺,不是高揚;嘴角不是下沉,不是上彎,甚麼都不是。
不用一句言語,那些謊言不攻自破,那……就這樣被你全盤否定。
伊凡是甚麼時候離開的,王耀耳邊彷彿還聽到那個狂奔離去的腳步聲,像風一樣,門闔上時,有一聲巨響。
垂著肩,王耀坐著。
俄/羅/斯難得的朝陽,溫柔地給予一室光明,打上王耀半邊臉,襯得半邊黑,散落在被舖上的視線,一一被王耀撿拾,略微仰起頭,眼睫毛照射地晶瑩如同會呼吸一般,閉上眼的那一瞬間,鼻頭酸了紅,眼角也澀,王耀臉龐上的一痕反光線讓王耀再希望,再這麼一睡不醒,那多好。
※
離開那間房間,王耀沒有回頭看一眼。
從那一天起,伊凡沒有再出現王耀眼前,隱藏在平靜之下,王耀這樣的生活,彷彿在王耀的生活裡就該如此,正常飲食,該作甚麼就作甚麼不多不少,話也很少。
從那一天起,王耀便沒有再踏出過房門一步,靜靜的,連空氣裡不時細碎的小聲響,也被扼殺一般。
至此,被告知必須搬離這個房間,王耀也只是默默地在別人的帶領下轉移到另外一個地方,十足扮演好,人質這個角色。
王耀沒有回頭看一眼。
不知道是刻意忽略還是不想理會,王耀偶然會發現自己的頭髮依然是散亂著,但是他連髮圈都懶得再去尋找。
更多的時候是坐在窗邊發呆,王耀還是看著那片綿延至南邊無盡的雲,連眼淚都很吝嗇。
王耀最多的時候是告訴自己:「這樣也好。」
所謂的換房間跟之前並沒有甚麼差別,從大到小待遇依舊是好的,只是真的離伊凡遠了,不再只是繞過幾根梁柱的距離,迴廊的幽深晚上都讓人害怕,王耀不以為然,有些事只要閉上眼,忍一忍,就會過去了。
但是那些垂落的髮,有時候穿過去的手指卻是顫抖的,王耀不懂為甚麼會咬著牙,像是忍受劇痛一般,抱著頭,手指上的骨節,每個突起都深刻的感覺到那種模樣,但原本不是那麼纖細的,最後也只是放下雙手,平息呼吸,吐氣,吸氣,不再去碰觸。
他還是那個高傲的中/國,王耀讀書,正常飲食,優雅的動作。王耀很少說話,「嗯」或點頭可能是這裡僅有的對外動作,除了限制自由之外,王耀依舊是自己地盤裡的王。
沒有多餘的憂愁,更沒有喜樂,王耀很少,或者說沒機會,在自己的臉上添加情緒,只是靜靜的,只是選擇,王耀自己覺得,這是王耀該做的事情。
※
嘴巴上的爭辯,雖然不是很吵鬧的口角,還是讓王耀從無色的夢裡睜開眼,從床上坐起。
「我要見那個人。」娜塔莉亞一貫好似不帶情感的聲音這樣說道。
服伺王耀的下人們都覺得為難,卻又不敢直接拒絕,大家都怕這個漂亮的姑娘。
大約是在「陛下有命令」、「外人不准與王大人有任何接觸」云云之類的推托話語中,王耀才緩緩反應過來。
「讓她進來。」王耀開口。
侍從們雖然感到窘迫,但還是慢慢退去一邊,娜塔莉亞才踏入房內,步履均勻地在地板上留下輕脆的聲音,如同娜塔莉亞高雅的貴族風範一般,穩重卻很冷漠。
王耀並不避諱,直接走下床更衣,甚至連理會娜塔莉亞都沒有,做足了失禮的主人。
娜塔莉亞沒有說話,王耀同樣沒有開口,好像這個空間裡沒有任何生命體存在一般,只有王耀自己專注於手上的動作,娜塔莉亞也無動於衷,只是安靜地等著,直到王耀正衣完。
王耀才正視娜塔莉亞。
看不出娜塔莉亞的表情寫的是甚麼,娜塔莉亞似乎也認真地打量著王耀,最後從不多話的嘴裡說著。
「跟我來。」
王耀猶豫了一下,但最後還是沉默地跟上娜塔莉亞,原本想阻攔的看守,被娜塔莉亞瞥了一眼便不敢再多說甚麼。
一出房門,不同於室內,那是久違的冷冽瞬間襲上王耀的肌膚,有些僵硬肌理的感覺,作甚麼表情都不自在的感覺,凍著臉。
這個轉彎,這條長廊,王耀再熟悉不過,為此王耀皺了眉頭,直到娜塔莉亞停下她的腳步,王耀才開口。
「你帶我來這裡幹嘛?」
可能是作出來的,也可能不是,王耀表情上略帶一點不耐跟不屑,轉頭就想走。
「恢復記憶了?」娜塔莉亞問。
停下動作,王耀沒有發聲,更看不出王耀帶著甚麼心情,他沒有做出任何表情,僅僅是冷漠,無言以對。
娜塔莉亞蹲下身,看起來是將視焦放在向日葵花圃上,以前王耀照料的那個向日葵花圃。
「這裡之後就是哥哥自己親手來照顧了,他沒有假手於他人過,即使這感覺起來就不是他擅長的,甚至不是他應該做的,你知道為甚麼嗎?」娜塔莉亞對王耀拋出一個問句。
王耀別過頭,依舊默不作聲。
站了起來,娜塔莉亞逕自向王耀走了過去。
「為甚麼你那麼慘忍?」娜塔莉亞說。
「連一點憐憫都不願意施捨給我們。」
娜塔莉亞的手大力地抓上王耀的肩,王耀又皺眉頭了,雖然這點力道對王耀來說不算甚麼,但王耀並不想對女士出手,所以他並沒有對娜塔莉亞的行為加以排斥,只是維持他的不悅。
「你知道我們渴望那些溫暖多久。」
「幾百年、幾百年地等。」
「你假裝也好,演戲也好。」
「為什麼要一把推開哥哥。」
「我已經求過你了。」
「不要遺棄他,
「哥哥那麼地……」
「我有得選嗎?」王耀直接打斷娜塔莉亞的話,衝著她喊。
娜塔莉亞往前跨一步,王耀往後退一步,整個人靠在柱子上。
「您真慘忍。」娜塔莉亞幾乎是顫抖地開口。
「彼此彼此。」王耀一口反譏。
「娜塔!」
聲音伴隨著伊凡略顯穩亂的腳步。
在王耀還沒出手拍掉娜塔莉亞的手之前,娜塔莉亞便自己鬆開了,臉上回復到平靜如水,不再有任何一絲情緒可以從娜塔莉亞臉上找出,她依舊是那個冷漠而美麗的人。
「哥哥。」娜塔莉亞手交疊著,簡短地問候伊凡。
「妳做了甚麼?」伊凡不合常理的質問,更顯得伊凡莫名躁動的心理。
「並沒有甚麼。」優雅地,娜塔莉亞轉身,邁開步伐。
經過王耀的時候,娜塔莉亞頓了一頓,像是在王耀耳邊一樣,風一樣輕而清晰地說:「對嗎?中/國君。」
然後徒留下異常的沉默,讓王耀跟伊凡去收拾這個攤子,娜塔莉亞的高跟鞋與地面敲擊的聲音還迴盪著,但卻已感受不到她的存在。
王耀不去看伊凡,但是伊凡貪婪而眷戀的目光卻毫不掩飾地停在王耀身上,即使沒有看到,王耀也感覺得到,那種帶著刺的感覺,他不知道還要在這裡維持這樣的寧靜多久,明明沒有走多久,腳卻好像有千斤重一樣,王耀疲乏於講任何一句話,做任何一個動作。
或許伊凡在等待。
「耀。」
終於還是在漫長的煎熬中,伊凡繳械投降,那是他日夜所期待能呼喊的名字,但是伊凡不能,情緒卻難以控制。
王耀眼皮半闔著,抬頭對上伊凡的雙眼,依舊透露不變的嘲諷。
試著去忽視,伊凡努力不要看出王耀眼裡包含的任何意思,本來認為不要再見王耀是最好的選擇,卻幾近控制不住自己。
試著去忽視,假裝還是之前,假裝王耀還是那個笑著會喊著自己名字的人,不想否決。
伸出手,伊凡的手穿入那些鬆散的黑色髮絲裡,他有一瞬間感覺到王耀想要退縮卻又僵住的動作,伊凡不去看王耀帶著怎樣的表情,他寧可縱容自己多一點。
托住王耀的後腦勺,伊凡將王耀向自己懷裡攬。
「真是久違了,耀。」
如同預期一般,伊凡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。
儘管笑得倉皇,伊凡還是心滿意足地摟緊王耀,深怕下一刻他會消失,熟悉著王耀一如既往的味道,那是王耀的感覺,伊凡並不知道他的動作讓王耀很不舒服,骨骼被掐地動彈不得,王耀並不打算做出任何的反抗,沉默或許意外地就是最大的反擊。
王耀沒有看見,斯拉夫人眼角吃著淚,那是心痛,卻還是笑著。
王耀樂於作個木偶,假裝自己甚麼都沒見到,假裝自己甚麼都沒聽到,他不會拒絕伊凡抱著牽著的動作,只是靜靜地,靜靜地,茫然的眼神就是望著南方,有時候想像自己是展翅的鷹,一飛上天,再也不見蹤影。
「我沒有偷懶,這幾天一直很專心在工作上,我知道你現在可能太累,自從太陽花發芽以後,我每天都有好好的照料,不久以後就會開花了吧……」
伊凡自顧自地說,牽著王耀的手,那樣的冰冷,卻也是佯裝高興地牽著王耀一起回房,沒有覺得自己像個神經病一樣,伊凡的言語,很簡單但卻好像永遠沒有結尾。
可以大小事都可以跟王耀講著,伊凡有時候也會開懷的大笑。
伊凡靠在床頭,僅僅是看著王耀,王耀也只是看著窗外,如此而已。
「好想念小耀上次做菜的手藝。」
「小耀最近都吃甚麼?」
「最近溫度又降了,小耀注意保暖。」
「小耀你累了嗎?」
伊凡並沒有在這個房裡留太久,也沒有留下來過夜,更多的時候他說著無關緊要的話,似乎這樣好像就能彌補王耀的毫無反應。
離開的時候伊凡輕輕碰上王耀的臉頰,王耀眨了眨眼。
「小耀的頭髮又散了呢……」
伊凡順手從床頭拿起髮繩,用手替王耀梳理一下就扎了一個馬尾,不過並沒有耽擱太久的時間,伊凡便急急地走了。
王耀愣住了,那比裝傻還困難。
「娜塔莉亞,你要我說甚麼?『我愛你』?」王耀輕笑。
那不是天大的笑話嗎?
最後是掛上黑幕的當而,王耀抱膝將臉埋藏起來,倒在床上,好像世界的運轉只有在自己的呼吸之間。
王耀沒有扯掉那條髮線,因為。
捨不得。
並不是刻意習慣批散著頭髮,也不是習慣那樣子的凌亂。
※
最後王耀覺得自己作甚麼都懶,時常是在房間的角落縮著,沒有人敢去動王耀。
伊凡開始會像以前一般,夜晚時分,來見王耀,或許是三天一次,或許是五天一次,但卻不會停留到天亮,他會牽著王耀的手,跟王耀講自己的日常,樂此不疲,雖然回應他的一直都是沉默。
如果進門見到王耀是這樣縮在角落,伊凡會露出無奈的微笑,將王耀抱起放回床上,用手順順王耀的眼讓他入眠,雖然伊凡知道,王耀不是這樣就會睡覺的人,那是偽裝出來的。
每個人都在偽裝,伊凡自己也是,王耀也是。
這應該是種惡性循環,最了解的莫過於行事的人,伊凡,有時候擁抱王耀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這是逃避,假裝微笑,假裝開心。比任何人都清楚,看起來是對自己的療傷行為,但事實上只是加重惡化。
內心始終都是疼痛的,有時候伊凡寧願王耀不要戳破謊言。
真是慘忍。
每當王耀闔上眼。
真是慘忍。
※
那是一個起風的開始。
尚未成熟的俄/羅/斯君已經可以預想到有一場諾大的暴風雪要來。
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,凡尼亞(Vanya),有人這樣稱呼,那時候他連自己的名字都顯得陌生。
但是凡尼亞擅長天氣,尤其是下雪。
大多的時候,凡尼亞是靠著直覺判斷,這樣他才能適時地帶著姊姊跟妹妹躲起來。
這樣的日子維持了很長的一段時間。
等到有一天,伊凡.布拉金斯基踏在宮殿裡,他沒有忘記,那些難堪,卻逐漸忘記凡尼亞這個名字。
暴風雪要來了。
凡尼亞擔心地將小手絞在一起,細心的姊姊發現了,姊姊將手覆在凡尼亞上,希望能給予凡尼亞一點溫暖的力量,凡尼亞牽動嘴角勉強作出一個微笑,讓姊姊安心。
趁著還沒起風的時候,凡尼亞獨自偷偷前往南方,或許可以在那裡短暫度過這個太過嚴苛的冬天。
踏著積雪,腳步陷了一點下去卻沒見著泥土印,明明是白天,但沒有陽光調和的眼界,一切都是灰色的基調。
走著走著,看似重覆的景色不停交疊著,凡尼亞有時候也會有一種自己快要融入裡面的錯覺,如果不是自己呼氣還有一點白煙提醒仍有熱度的自己,一個恍神就要倒在裡面了。
至少,越往南方走就越溫暖。
等到積雪層越來越薄的時候,凡尼亞已經可以看見那個紅通通的建築物,如果那是身為國家的吸引力,凡尼亞的確也像著魔了,不知怎麼著,他潛了進去,也不知道是怎麼辦到的。
傻愣愣地,凡尼亞站在這個古老的廊道上,染著紅漆的鼎天大柱一列列佇立,夕陽斜斜地照映進來,原本只是死氣的暗紅一下鮮活了起來,就連那些將要剝落的顏色也是一樣。
一直都是人來人往,卻沒有人注意一眼凡尼亞,彷彿他就是不存在一般,更沒有人注意他突兀的存在著,髮色完全不像這裡的人,完全是個相反,凡尼亞有著一頭近乎白卻又不是完全的顏色,跟著四季變化,有時候褐一點,有時候是冷靜的鐵灰色,更不用說凡尼亞那雙眼睛。
簡直不像人存在的一樣,是紫色的,那種潛潛地,可以映出東西的直淨。
在家鄉,凡尼亞從來沒有看過這樣艷紅的陽光,照在那些人的臉上像是死去一樣木一般沒有表情,他們靜謐而老舊地重覆著同樣的事,踏著一種規率的步伐,在古老的迴廊上穿梭著,凡尼亞在他們之間走著。
好像知道目的地,又好像只是茫然地走,凡尼亞知道,這裡有魔力。
沒注意那裡有個突起的低檻,凡尼亞可以說是狼狽地摔了進來,意外地這次竟然有種被注視的感覺,察覺到那一絲異樣,凡尼亞顧不得自己的樣子,快速地從地上爬起。
是一個小孩,看外表就像跟他年齡一樣,但是看表情卻有說不出的神氣,一般的黑髮,沒有特別地束著,長度大至是垂到肩頭上差不多,凡尼亞非常確定這個人的確是在看著他,他黑色的眼珠不知是帶著譏笑還是甚麼意味地掃過凡尼亞全身,這讓凡尼亞不知是帶著羞懺還是憤怒地脹紅了臉。
「還不是國家呢……」那個人帶著笑意開口,但在凡尼亞耳裡聽起來特別地刺。
「你看的到我?」凡尼亞捉著衣服下擺,想了老半天只擠出這句話。
「當然,並竟我們是同性質的。」話鋒一轉。
「不過你太弱小了,所以還沒人見得著你。」凡尼亞真的覺得不是自己多心,眼前這個小孩真的看不起自己。
有些羞窘的看著自己的衣服有些補丁,破破舊舊的,更不用說自己從那麼遠的地方走來,臉上大概也是黑黑的。
「你可以回去了。」那個黑髮的小孩說。
「這裡沒有甚麼是你想要的。」
凡尼亞有些不高興地捏緊拳頭:「我甚麼都還沒說!你又知道了!」
「十個人有九個人來中/國,目的都差不多的,我哪在乎你想甚麼。」彷彿在講一件平凡的事情,這是對方毫不在乎的語氣。
按捺不住氣,凡尼亞撲了上去。
「你欺負凡尼亞!」
兩個小孩一下子在地上滾了一團。
「野蠻人!」黑髮的小孩嘴角有一點瘀青,不過他也不甘示弱,翻個身作在凡尼亞身上,隨便就是揮了幾拳,凡尼亞被打地暈頭轉向。
最後兩個小孩分開的時候,凡尼亞趴在地上,看不清楚臉上甚麼表情,黑髮的孩子則是站起身子拍一拍衣服上的泥土,然後轉身走掉。
不知道在那裡過了多久,凡尼亞才帶著傷爬了起來,然後緩緩走出這個地方。
背著那座富麗堂皇的宮殿作為背景,凡尼亞又踏上積雪離開,上面的紅漆很刺眼,隨著歲月一般漸漸暗紅,漸漸從纖維的木材上剝落成一片一片碎裂開來,在那裡是一道又一道龜裂的痕跡,然後再被重新塗抹,再沉澱。
直到視線裡再看不到那個地方,凡尼亞才「哇」地一聲哭了出來,好像真有誰麼事值得他撕心肺疼地悲傷,直到他再也哭不出來,嗓子也喊啞了,才裝做個沒事人一樣,在歸途上。
最後那年的暴風雪,也是這麼地撐了過去。
再見到他的時候,他已經跟他一樣,他是王耀。
那是王耀第二次見到他,不再是凡尼亞,而是伊凡.布拉金斯基,王耀也不記得了,時間太久太久了,他得學會遺忘,一再捨棄。
這次伊凡給了王耀那朵燦爛美麗的太陽花,過了很久很久以後,他從沒有忘記被王耀修理過,他從來沒有忘記往上爬,更沒有忘記他想要的是甚麼。
但王耀忘記了。
直到今天,王耀依舊忘記了,那些事情太老太舊他早已記不起來了。
伊凡也忘了,為甚麼太陽花之所以能夠燦爛的原因。
※
夜晚重複性地降臨,再離去,但是人不會總是厭煩這些理所當然的事,也很少去質疑。
或許能夠醉生夢死的人還真有一定的勇氣跟能力,那樣也許可以快樂一點。
伊凡走進房裡,並不像往日一般將作在地上看窗戶的王耀抱到床上,只是自己坐在床頭。
王耀專注地看著窗外,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看著,如同這些日子一樣,伊凡也只是這樣看著王耀,平常伊凡總是假裝,單方面地跟王耀說話,而今天卻安靜,伊凡沒有開口,只是靜靜地看著,過一陣子。
伊凡依舊沒有靠近王耀,只是生硬的話與打在空氣裡,十分突兀。
「要開戰了。」
「跟菊。」
伊凡的眼神凝在王耀身上,王耀的一舉一動都看得很清楚,講到菊的時候,王耀的肩膀的確是僵了一下。
「你希望誰贏呢?怎樣才是對中/國最好的贏面呢?」
除了那一瞬,王耀少有地表現出自己一絲的情緒外,在無任何動作,不知道伊凡是再也忍無可忍還是動氣一般,幾乎是粗暴地抓住王耀的一隻手往床上拉。
橫在床上,王耀雙手被伊凡壓著,伊凡也只是多餘地動作,俯身伊凡在王耀身上,感覺上又像當初一樣。
久違的聲音,王耀開口:「怎麼?又要怎樣讓我滿足你。」許久沒有言語的王耀聲音似乎有些啞,然後是王耀的冷笑。
伊凡沒有作答,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王耀。
最後伊凡鬆開原本緊抓王耀的手。
然後吻了下去。
緊緊扣著王耀的下巴,伊凡知道王耀在掙扎。
突然伊凡嘴上一痛放開王耀,王耀對著伊凡猛力一推,眼睛裡滿是血絲,那表情是憎惡的。
「你要做就做,親甚麼親!」衝著伊凡喊,王耀連語氣都是顫抖的。
伊凡不理,只是翻身跪上床,王耀還來不及動作,又被伊凡的嘴給堵上。
沒有更加深入,伊凡只是緊緊貼在王耀的唇瓣上,呼吸很急促,不是因為心臟跳動而急促,而是一種不堪的愧疚,還是對於自己過於偏激地緊張。
但是伊凡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有甚麼意義。
王耀的嘴唇緊緊的抿住成了一條線,緊憋著呼吸,本來想將臉歪過一邊,可是被伊凡用手給托住,表情有些扭曲。
維持這樣尷尬的姿勢一段時間,也許稱得上是個長吻,長到伊凡的呼吸近趨平穩,長到王耀不再掙扎,一樣呼吸著,或許是王耀的唇鬆了,伊凡可以輕柔地含著,直到他們分開,伊凡的鼻頭擦過王耀的下唇,王耀溫熱的氣息呼在伊凡臉上。
伊凡抬了頭看著王耀的眼睛。
不知道王耀眼裡透露出的是茫然,還是甚麼其他令人難以捉摸的情緒。
「不要這樣。」伊凡將臉埋進王耀的肩膀。
又裂心地喊著。
「不要這樣。」
像是要脹裂開來一樣,讓人難以忍受,也難以喘過氣息。
伊凡跟那次一樣,幾乎是狼狽地,像是逃離一般地離開王耀,腳步有些凌亂,踏出門前絆了一下,完全是一刻也不想面對一般,不顧一切地跑出去。
還剩王耀傻著,全身支架散了地倒床上,再睜開眼,眼睛是紅的,雙手環繞著自己。
「啊……」
又是一聲一聲具有痛楚的低吟。
今晚的月亮是銀色的,很冷漠地將一切照得清晰,讓王耀覺得難以掩飾,雖然伊凡出去的那一刻,王耀依然知道,是的,自己做得很好,就這樣吧,這樣告訴自己,就這樣吧。
那些不堪的動作,隨時都在刺激著王耀,尤其是那些不應該存在的,最好是一直催眠,一直相信,對於俄/羅/斯而言只是無止盡汲取滿足他自己的野心,無論他做了甚麼,表現出甚麼,都是一樣的。
王耀更不要自己忘記自己受過的傷害,讓人慌張地,王耀快不能承受那些挖掘出來的傷口,仍在潺潺地流著血。
那天俄/羅/斯的氣象很好,正是迷人的午後時光,空氣比較沒有那麼冷冽,彷彿可以嗅到溫暖的味道,甜甜的。
王耀走在那條大柱林列的迴廊上,腳步輕鬆地。
然後,防不及伊凡從大柱的影子裡冒了出來,一把把王耀扯過去,兩個人瞬間進了黑暗,甚至有點看不清對方的臉。
「耀,我愛你。」可以想像伊凡的臉上大概是蠢蠢的大微笑。
王耀臉一下子就紅了,儘管伊凡看不清楚但他仍是這樣猜想。
「早就知道了!笨蛋。」王耀在伊凡懷裡掙扎著脫身,有些忿忿地抱怨著。
直接地,王耀被堵住了嘴,像是在品嚐甜酒一般,只是一種淡淡的香氣在鼻息間圍繞,不是那麼醉人卻很甜蜜。
之後他們十指交扣躲在樹叢後,只是靜靜地甚麼都不做。
「你今天沒事嗎?」王耀問。
「沒有!」伊凡大聲宣告。
「……你少說點沒用的謊好嗎?」王耀有點無奈,但是這點小開心他還是樂於享受。
現在想一想,只是個窮快樂而已。
但是很疼。
※
又好像回到之前一樣,王耀一個人的呼吸,這個世界靜得不像樣,這就是獨立的空間,只是還在保存期裡的生命依照期限,持續存活著。
王耀與外面完全斷了連結,沒有任何的訊息再得到過,自從伊凡離開,自從伊凡開始跟菊的戰爭,這一切似乎跟王耀沒有關係,最起碼王耀現在只活得像人,如果可以繼續忍耐,那就忍,如果能將自己的思緒變成一片空白,那是王耀最大的期望。
※
「我警告過你了不是嗎?」開戰前菊說過這句話。
當時伊凡嘲諷著,俄/羅/斯有比日/本先進的軍事武器,兩次戰役都擁有將近比日/軍還多三分之二的兵力,有時候不是自欺欺人,俄/羅/斯不應該輸不是嗎?
「我想我有點太小看你了……」伊凡下意識地輕咬著手指頭,有時候伊凡纖長的手指會在木紋桌上「吭吭」地敲動,焦躁的訊號也是這樣敲擊著。
事實勝於雄辯,就算兩敗俱傷,菊的確得到勝利,完全不在意料之內。
車內的顛頗讓伊凡十分不適,負了重傷之後的歸途削減他大半的實力,近趨崩潰,好不容易從昏睡中尋找出一絲意識,伊凡略微地撐開眼睛,儘管是微弱的光線卻足以造成伊凡的不適,一張眼所有的事情都瞬間湧了上來,而身體還是如同鉛塊般重,眼角的餘光還可以瞥到窗外,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伊凡視線模糊,還是一樣刺眼地白,讓他不得不想起。
他輸了。
「如果不該是你的,那永遠也不會是你的。」菊這樣說。
伊凡輕蔑地笑了。
「這是對你自己說的?」
高舉著槍,伊凡接著開口:「你跟我都是同一類人,就拿梅來講,你不也是在做一樣的事情。」
「不過這次在我們利益牴觸之下,就少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了才對,一樣都是踐踏別人,也沒有甚麼差別區分這些齷齚的行為。」
名為愛的名義之下,伊凡在內心諷刺地想。
真是令人不悅的氣味,戰爭開始一段不短的時間,令伊凡感到特別難受,塵土跟血,伊凡的氣息也跟著喘了起來,但是思緒卻無法集中,如果勝利可以讓他得到王耀也好,他就可以擁有他了,伊凡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些時間內,一直重複地被自己的心所困擾,但是伊凡卻不時地想起。
如果你以為這樣就能得到王耀,那真是大錯特錯。
不是嗎?
然後菊的刀就揮下來了。
他不屬於俄/羅/斯,不屬於任何人,他是中/國。
伊凡醒了醒神,痛恨自己到了這個時候還是在想這些,車內對於現在的他,實在不算安穩,伊凡稍微動了一動身體,希望可以調整自己到一個舒適的角度,但事實上身體甚至沒有移動一毫,決定停止掙扎,鬆懈下來之後,伊凡發現自己仍然疲倦,並陷入睡眠。
回到俄/羅/斯前伊凡有數次醒來,儘管它沒有任何的改變,它依舊是安寧而莊嚴,伊凡覺得是心理作用讓他認為,一切都跟自己的臉色一般慘白,如果這樣能讓他停止想起王耀,那也好,但伊凡嚴重懷疑只有在他入睡的時候,王耀才會出現,然後跟他道別,不論如何結果都一樣糟,不管是在現實還是夢境。
走下車的時候,與伊凡的想像不遠,娜塔莉亞親自出來迎接他,雖然娜塔莉亞臉上不帶關切,但很顯然地伊凡覺得她很憂心。
娜塔莉亞走上前擁抱伊凡,然後自己攙扶她的親哥哥步行。
「你打算怎麼做?」娜塔莉亞在靠近伊凡耳邊的時候悄聲說。
「甚麼東西怎麼做?」伊凡的目光轉移到扶手上,現在他的確在娜塔莉亞的攙扶下,舉著艱難的步伐前進,雖然已經比之前好多了。
「菊要你交出王耀,你打算怎麼做?」伊凡非常確信自己聽到娜塔莉亞咬重第二句的發音。
「讓他走,讓他們一家團圓如何?」像是事不關己一般地回答。
「你在開玩笑嗎?甚至,你回來都不想見他?」娜塔莉亞提高她的聲調。
「要不然你覺得能拒絕菊的條件嗎?」伊凡有些粗魯地推開娜塔莉亞的手臂,自己邁步前進,儘管他知道娜塔莉亞在表達她的關心,伊凡還是忍不住在這個問題上感到暴躁,就算他已經知道該怎麼做。
「我不信。」娜塔莉亞目送伊凡的背影時,落下這句。
王耀知道伊凡在將近不知道幾個月之後回來了,中午送餐的女侍刻意地講了一句她平常不會說的話,所以王耀知道伊凡回來了,但這看起來對他似乎沒有甚麼不同,王耀甚至不想開口詢問結果,贏了或輸了?
在夜晚降臨的時候,在王耀入眠之前,王耀還可以有一點慶幸沒有見到伊凡,或許他忘記他了,但是這樣的平靜很好,不會再好。
「閉嘴。」
正在王耀的女侍退出王耀的房門時,差點因為被嚇著而尖叫時,接收到的命令。
伊凡站在王耀房門外,女侍盡量保持鎮定地行禮。
「陛下。」
「你確定他睡著了嗎?」伊凡放低聲音問。
「嗯……我想是的。」女侍回答。
「最近他好嗎?」
「是的陛下,如同之前一般。」
伊凡把手微微扶在額頭邊:「那隻,呃……王耀帶來的寵物呢?」
「在幾個月前死了,陛下。顯然這裏不太適合牠。」
停頓了一下,伊凡最後開口:「好,你可以退下了。」然後女侍離去。
在門前停留一陣子,伊凡還是伸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,直到看見王耀,伊凡依舊緩慢的步履停了下來。
僅僅是這樣看著,他也就滿足了,但是伊凡絕對知道,不能再靠近了,甚至不能觸摸他,伊凡很想念手指穿越王耀髮絲間的感覺,沒有甚麼他在離開這些日子後,不會極度渴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。
僅僅是這樣站立著,看著王耀。
落在毯子,落在沙發,落在床上的月光,沒有一道是溫暖而不讓人感到寒心的。
第五章(完)(10074字),待續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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